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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相關(1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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潛小海也在南江水淹潛家。

話說,潛家大女兒潛麗英蓋好別墅,過了清明節,好不容易閑下來。心裏記掛著老母親的病,就急急忙忙帶了禮物,回娘家看望潛家奶奶了。

回得門來,知道了潛家奶奶有意辦一場佛事,已經跟寺廟的方丈約好日子,定在農歷四月十八,離現在前後也就半個多月時間。於是便多住了幾日,幫潛家奶奶準備一些具體事宜。

這一天,潛家奶奶突然想起方丈曾經提過,需要特別備置一些銀銅板。便吩咐潛麗英,把木櫃子裏的雙層雕花首飾盒搬出來。待取出銀銅板,潛家奶奶略略遲疑了一下。自己這病幾年時間拖下來,除了家裏人,就數這個大女兒最孝順最破費了。三不五時有空的時候,總會帶著雞鴨補品回來看自己。今天搬出首飾盒,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個祖上留下來的馬蘭頭金戒指,不如就送給大女兒作個念想吧。

可是待老太太把首飾盒上下兩層都翻遍了,還是不見那個金戒指。不由心急,便和潛麗英開始翻箱倒櫃找起來,驚動了潛家爺爺。

都說無巧不成書,這一天,潛家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湊到了一塊兒。蘇家如、潛麗菊夫婦不前不後在這個時候過來探望久沒回娘家的大姐了。見了這個場面,也幫忙找起來。但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,什麽都沒找到。

半晌,蘇家如點了支煙,默不作聲吞吐了幾口,斟酌著說:“有件事,不知道該不該說?”

潛家爺爺現在沒什麽好心情:“有話就直說,這裏都是自己人。”

蘇家如慢慢開口了:“前陣子,我在街上看到小海了,他手裏拿著好幾張百元大鈔在買東西。我就奇怪了,楊勇竟會給他兒子這麽多錢花。當時也沒多留意,今天家裏出了這等事……我就想了起來,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……”

潛麗菊看了眼父親鐵青的面孔,忙阻止蘇家如說下去:“你亂講什麽,這種事情沒憑沒據可以隨便講的嗎?”

也只能怪這一天潛小海黴運當頭,不偏不倚偏偏這個時候,大老遠嚷嚷著朝老兩口的臥房跑來:“奶奶奶奶,我給你采了很漂亮的紫藤花回來……”

進得門來,看眾人都沈默地直楞楞盯著自己看,很是疑惑,聲音也倏地輕了下去:“奶奶,這花掛哪兒呢?”

潛家爺爺的臉暗了暗,輕咳了一聲,欲叫潛小海。被潛麗英忙擋下了:“爹,你這是幹嘛,一個戒指現在值不了幾個錢了,別嚇著孩子。”

“越是這種事,越是要問個清楚。”潛家爺爺正色道:“小海,爺爺問你話,不許說謊,必須實事求是地回答。知道嗎?”

“是。”盡管覺得奇怪,潛小海還是點了點頭。

“家裏丟了個戒指,你有看到過嗎?”

“沒有。”潛小海輕輕搖了搖頭,眼睛骨碌碌環視了一圈略顯零亂的房間,又瞟了瞟眾人沈默凝重的臉,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麽。連忙擺動雙手解釋:“沒有,我真的沒有看見。不是我拿的。”

蘇家如在邊上輕輕插了一句:“那前陣子,你手裏的百元大鈔是哪兒來的?我都看到了。”

“沒有,我沒有百元大鈔。”一直被放在掌心裏疼寵有加的潛小海,從來沒有受過這種質疑,見眾人都不相信的看著他,頓時委曲地哭了出來:“爺爺奶奶,我真的沒偷,我想要我會跟你們說的。”

還未等潛家爺爺奶奶出聲,窗外就傳來了一聲低吼:“你們憑什麽認為我兒子偷東西?”

正是慢潛小海一步從田裏耕作回來的楊勇夫妻。楊勇這會兒滿身滿腿都是泥,大踏步進來,草鞋甩得啪啪響,厲聲問兒子:“小海,你有偷過嗎?老實說,不許說謊。說謊我打死你。”

“沒有,我沒偷金戒指,也沒有什麽百元大鈔。”見高大的父親進來,自己有了救兵,潛小海也不哭了,一溜煙地跑到了父親身後,有恃無恐火力十足地開始反攻:“蘇家如,你誣蔑我。你說看見我用百元大鈔了,你在哪兒看到的?”

聞言,蘇家如立馬變了臉色:“潛小海,你真沒家教,要不要我來教教你該怎麽稱呼長輩?”

“我兒子就這樣。你說誰沒家教?我兒子我自己會教,不用你操心。”楊勇立馬回嘴。

眼看著兩人都是惡聲惡語,潛麗英忙過來拉楊勇:“妹夫,看在大姐的份上,今天先不吵了啊。大姐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,你忍心讓我這樣傷心走嗎?”

楊勇稍稍收斂了一下態度,對潛麗英說:“大姐,不是我不給你面子。這事誰又給我面子了啊……他蘇家如倒是說清楚,他哪只眼睛看到,什麽時間,什麽地點,看到我兒子用百元大鈔了。真的有,我兒子就不能用百元大鈔了嗎?用上百元大鈔就一定是偷來的贓物換的嗎?”

蘇家如在一旁也是臉紅脖子粗:“我一個長輩還會汙蔑他一個小孩子嗎?”

楊勇立刻吼回去:“所以叫你說清楚。沒憑沒據,說話給我小心點。”……

多年的心結和宿怨,使得兩人都很敏感,一旦導火索點燃,所有的前塵往事都湧上心頭。兩人越吵越烈,潛家爺爺冷眼旁觀,潛家奶奶氣得躺在床上直喊“冤孽”。潛麗琴流著淚上前拉楊勇:“你較什麽勁兒呢?說小孩子幾句,又有什麽關系。這房間就小海走得最多,問一下也正常嘛。”

楊勇卻不理,一把推開潛麗琴:“你今天甭亂講話,要是給小海弄頂賊帽子回來你就試試看。這事兒一旦落到頭上,就一輩子都洗不清了。你想幫別人害死他,你就明說。”

最後,還是潛麗英滿臉傷心地站出來,大聲說;“你們不要吵了,這金戒指是我偷的。是我剛剛拿首飾盒時起了賊心偷的。”大家的心裏都亮堂著,這是潛家長女為平息兩個妹夫的爭吵而把罪名攬到了自己名下。見狀,蘇家如和楊勇也不便再爭下去了,順水而下,各自轉頭都回了家。

第二天一大早,潛麗英就坐頭班車悻悻離開了娘家。至此,這枚丟失的馬蘭頭戒指在潛家就成了一個無頭案。

第二卷 098姐姐相信你

星期六傍晚,潛小麥下了大巴,照舊先拐去臨街的雜貨店窗口,脆生生喊了一句:“爺爺奶奶,我回來了。”

潛家爺爺在翻藥書,只是輕輕擡了擡眼皮子,陰著一張臉毫無表情:“回來了啊。”

進得裏屋,強大的第六感告訴潛小麥,家裏出事了。

父親楊勇沈默地坐在小門檻上修牛小犁,母親潛麗琴面朝裏側躺在房間的花床上,悄無聲息,竈上冷冷清清的。見大女兒回來,誰都沒有吱聲。

潛小麥不明就裏,心裏隱約有些惴惴不安。進屋放下書包,拿出給兩個弟妹買的鴨舌帽,放在書桌上。潛小茉睜著大眼睛,誠惶誠恐地走過來依偎著姐姐。潛小海卻連眼皮子都不擡一下,顧自沈默地看著手裏的書。若在以往,他早就興高采烈地跑過來翻書包了。

潛小麥走過去,輕輕扶了扶他的肩膀,柔聲地問:“怎麽啦,出了什麽事?”

潛小海扇動長長的眼睫毛,倔強地扁了扁嘴,就是不回話。突然,毫無預警的,一顆豆大的淚珠“啪嗒”掉在書本上,洇濕了皺巴巴的頁面。

“不用怕,大聲說出來,有什麽事姐姐都會幫你的。”潛小麥心裏急,不由催了催。

潛小海的淚珠卻掉得更急了,終是忍不住,“哇”地一聲哭開了。哭得委曲傷心,哭得聲斯力竭,哭得潛小麥心裏一咯噔,涼巴涼巴的。能讓潛家的寶貝孫子哭成這樣,到底是出了什麽樣的事呢?

外間,傳來了潛麗琴陰柔略顯尖銳的聲音:“再哭,再哭我就打死了。”

“你試試看,敢動我兒子一根毛,我跟你沒完。”楊勇不遑多讓,立馬還嘴。

潛小麥皺皺眉,把弟弟攬進懷裏,輕輕拍了拍,替他拭幹眼淚,道:“沒事,爸媽是嚇你的,沒有人比他們更愛你了。別哭了,先跟姐姐說說是怎麽回事。”

潛小海的小手反反覆覆撫mo著課本的褶皺處,一味地急急強調:“姐姐,我沒有偷,我真的沒有偷。”

後來,還是潛小茉踮高腳尖,湊上潛小麥的耳朵,小聲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個大概。

潛小麥訝然,站著久久不語,心裏澎湃著洶湧的波浪。潛小海見狀,卻以為連一向愛憎分明的姐姐也不相信自己了。撲倒在桌,把頭埋在手腕上,小肩膀一聳一聳的,嗚咽抽噎了起來。

潛小麥擡起弟弟的頭,鄭重地說:“姐姐相信你,可是,你有沒有辦法讓別人也相信你?”

潛小海搖搖頭,卻又惟恐姐姐不信,連忙拉了她的手:“我真的沒偷。爺爺說過,這潛家的東西以後都是我的,我幹嘛還要去偷……而且……而且……”

“嗯?”潛小麥用眼神鼓勵弟弟說下去。

潛小海微微降低了音量,小聲地說:“而且爺爺給我看過更好的東西,有玉扳指,有玉手鐲,還有金項圈。爺爺還給我講了它們的來歷,放在哪兒我也知道。爺爺叫我不要跟別人說,所以我才沒說的……奶奶首飾盒裏的東西我也都知道,爺爺說那些值不了多少錢。我才不會拿不值錢的東西,我又不笨……”

潛小麥點點頭,表示知道了。輕聲叮囑:“家裏有什麽東西不要和別人講。姐姐相信你,咱們清者自清。”

“嗯。”潛小海擡起小手拭幹最後一滴淚珠:“姐姐,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念書,好好賺錢。我要讓他們看看,我不屑什麽金戒指,我可以自己賺到更好更多的東西。”

“當然了,我們小海一定可以做到的。”兩輩子了,第一次聽到潛小海說要好好念書,卻是在這樣的背景下。潛小麥很是感慨!小海啊,姐姐平時雖然常常訓你,可姐姐多麽不希望你的快速成長緣於這麽糟糕的記憶。如果可以,姐姐寧願你不要這麽懂事,寧願你像以前一樣隨心所欲大大咧咧,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帶著點囂張的自信。

第二卷 099各個逐破

星期天清晨,潛小麥起床時,楊勇已經去了田裏。

潛麗琴也起身了,兩只眼睛卻腫得老高。煤氣竈上高壓鍋裏的飯已經傳出哧哧響,這會兒她正在土竈上準備今天的豬食。

潛小麥悄悄走到樓梯腳下,從旁邊的紙箱裏拿出一個洋芋。洗幹凈後切了薄薄的兩片,拉了潛麗琴在餐桌旁坐下。說:“媽媽,我幫你準備豬食。你坐會兒,用洋芋片敷下眼睛。”

“不用了,過了今天它自己會好的。”潛麗琴倚著餐桌有氣無力地說。

“試試看嘛,我以前背過藥書,說是洋芋有消腫的功效。可是一直沒試過,你就當幫我實驗一下吧。”潛小麥拉著自家母親的手輕輕搖了搖。

有感於女兒的貼心,潛麗琴勉強笑了笑,閉上眼睛依言將薄片敷上。一股冰爽的清涼襲來,果然挺舒服。耳邊聽著女兒熟練有節奏的切菜聲,吩咐道:“先把菜切了,等下上面鋪層幹蕃薯絲。”

“是,我知道的。”潛小麥一把菜刀握在手裏飛快地動作著。

這廂,坐著的潛麗琴緩緩開口了:“你們以為我就不心疼小海嗎?這孩子雖然驕慣調皮了點,但萬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。我這做娘的還不明白自己的孩子嗎?”

“可我又能怎麽辦?你爺爺奶奶是長輩,你二姨和蘇家如是姐姐和姐夫,我能說他們什麽嗎?只好攔著你爸,罵幾句小海,讓他們解解氣了。自己人說幾句又有什麽關系呢。誰成想,你爸就那副死脾氣,非但不聽還把人家狠狠罵了一頓,連你大姨的面子都拂了。以後咱家真有什麽事,哪還有人願意幫咱們啊。”

“哦。”潛小麥心底無奈地嘆了口氣。媽媽,你跟奶奶完完全全是如出一轍啊。為什麽就這麽不相信爸爸呢?爸爸賺的並不少,只是速度趕不上醫院的燒錢進程。但他何曾讓我們短衣少食過,家裏出了事又何曾不是他去解決。你們何苦杞人憂天為了還沒發生的事而小心翼翼去討好別人,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和家人的感情呢。

你可曾想過,小海一旦被按上“賊”的名目,在學校、在農村他將受到多少白眼和議論,對他年幼的心靈又將產生怎樣的沖擊?如果一位父親連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,那他又將情何以堪。何況,對愛子如命的爸爸來說,小海是他人生所有的寄托與希望。

你知不知道,並非所有的人都會將心比心,並非所有的人都會言行一致。那些在你們大人面前把酒言歡的親戚,轉了個身留給我們小孩的又是怎樣一副醜惡尖酸。你知不知道,你的這些思想被別人摸透後,我的前生是所有的親戚只要他們願意,就都可以隨時上前欺淩娛樂一把。不是我對付不了他們,而是在我對付他們之前,我必須要先把母親你打倒。每次,不管我受了多大的委屈,向你傾訴時,你總會千篇一律地搬出這番理論,要求我做個乖乖牌,將所有的傷心咽下肚子。

三番五次下來,我的心從開始的憤怒掙紮,到後來的埋怨傷痛,乃至於最後的滄桑石化,被世態侵蝕得與一切美好隔絕,千瘡百孔得連我自己都討厭。所以,心底的最深處我一直叫你“母親”,而非“媽媽”。今生,你難道還要如此嗎?

潛小麥心潮澎湃,面上卻是紋絲不動。利落地將豬食準備好,繞到竈前架上幾塊木排燒上。又切了兩片薄洋芋,走過去替潛麗琴重新換上敷好,說:“已經不太腫了,這次稍稍再敷一下就好。”

“嗯。”潛麗琴閉著眼道:“沒想到,家裏這麽普通的洋芋也可以敷眼睛消腫。”

“媽媽,我們做個約定吧。”潛小麥突然說。

“什麽?”潛麗琴閉著眼睛問。

躊躇了一會兒,終於還是開了口:“媽媽,我會好好念書賺錢的,以後你不要那麽小心翼翼討好蘇家了。我看在心裏好難過。媽媽要打我們罵我們,我們甘之如飴,只是以後千萬不要在外人面前拆我們的臺了,回到家裏我們可以隨便你處置的。相信爸爸也是這樣想的。”

潛麗琴拿下洋芋片,雙目直直地盯著郁郁郁寡歡的女兒,說:“你以為我願意啊?還不是咱們家窮,你們又小。看你二姨家,開了粉幹廠,家裏蓋起了三層磚瓦房,媳婦一房一房娶進門,親家又都是本村的。你們惹他們不愉快,就你二姨夫那個心計,以後咱們怎麽在這村裏呆下去?”

真膽小,前怕狼後怕虎,你怎麽不擔心咱家後山隨時會有野豬拱下來呢。難怪爺爺寧可把家產都告訴小海也不告訴你。嘴上卻說:“媽媽,咱們家軟實力不比他們差的。螳螂捕蛇,黃雀在後,自然有人克著他們,你愁什麽。再說了,我從來沒想過我們一家要在南江住很久。”

“那你能去哪兒?”

“華陽啊,上個星期去參加知識競賽了,我很喜歡那裏。”

看著女兒滿臉的向往,潛麗琴破愁為笑,說:“真有那麽一天,媽媽若能和你大姨一樣住上城裏的房子,那媽媽吃的苦就值了。”

“一定會的。”前世的自己窮困潦倒,倒是弟弟潛小海在華陽買了間商鋪給父母做養老投資,讓夫妻倆很欣慰,倍感有面子。那麽只要你們喜歡,今生我也會盡力去彌補前世未盡的孝順。潛小麥的眼裏幽幽閃著決心。

楊勇扛著鋤頭回家的時候,看到的就是母女倆有說有笑的場面。沒有多說什麽,徑自洗臉拿碗盛飯。潛小麥也忙進去叫出兩個晨讀的弟妹。一家五口雖然還是各自沈默著,但好歹圍著餐桌吃了頓熱呼呼的飯菜。

吃過早飯,潛小海不聲不響縮回了書桌。

潛小麥收拾完碗筷,進去拉起他,說:“讀書貴在堅持,不在乎這麽一時半刻,這幾天你已經很努力了。今天咱們三姐弟一起去地裏碰碰運氣,看看還有沒有新的茶葉冒出來。”

潛小海把姐姐的話奉為聖旨,立馬合上書本站起來。潛小麥拿過新買的鴨舌帽,給他帶上,前後左右端詳一翻,挺俊氣的:“就帶著吧,山裏霧氣重。”

到底是孩子心性,迫不及待到鏡子前自我觀賞了一番,潛小海滿意地笑了:“我很喜歡,謝謝姐姐。”

終於破雲見日。別看潛小海已經讀四年級,嚴格說起來也才九周歲。許是男生發育期較晚,現在的他完全還是一副瘦小稚嫩的樣子。潛小麥聽說他這幾天難得足不出戶在家看書,遂決定帶他去山上走走,解解悶氣。

整裝出門前,三人拐進了潛家爺爺奶奶的房間。老兩口見三個孫子孫女開開心心過來打招呼,無不欣慰地綻開了笑容。尤其是潛家奶奶,只要潛小海往她身邊輕輕一蹭,嘴甜地問上幾聲好,就又笑容可掬地開始“寶寶”長“寶寶”短了。

Wonderful!潛小麥暗地裏悄悄用手比劃了個勝利的手勢:“耶,又解決了兩個。”

四月蜿蜒的山路上,有小燕掠飛而過,有山花競相爛漫。放眼望去,滿目都是深深淺淺惹眼的綠意。雨季剛過,大地酥軟,山腳下到處都是一汪汪明鏡般的梯田。潛小海覆得返自然,樂不可滋,在前頭跑跑走走,沖得羊群四分五裂咩咩直叫。潛小麥則挽著妹妹潛小茉的手跟在後面,細細聊著兩周來各自的學習生活。

走出不遠,三人把羊趕上山坡放任吃草,而後便熟門熟路朝自家山地走去。

潛家新開的幾畝山地位於飛雲峰半山腰,是前幾年政府鼓勵農民開墾荒山時,楊勇一鋤一犁挖出來的。除了栽種果樹和農作物,最裏側還有九株不起眼的野茶樹。

野茶樹主桿歪歪斜斜,枝條高高低低,縱橫交錯,給人一種雜亂無章的感覺。那是前幾年,潛小麥野外寫生時偶爾發現的。剛開始只是無意碰到一棵,但野茶的價值激起了她獵奇的心態。於是,整整一個星期,她把附近幾座山都翻了個遍,總共找到了九株。最後,以“小學所有考試全部滿分”為承諾,央了楊勇幫忙,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移植到自家山地。

此時差不多已過了采茶時間,經過潛麗琴最近兩天一次的游擊掃蕩,每枝茶樹上都只有幾芽雀舌探出枝頭。姐弟三人上串下跳翻找了半天,也僅僅鋪了個籃底。

這時,路過山腳的楊勇遠遠看見了兒女,也扛著鋤頭晃悠悠爬了上來。拉過小竹籃一看,道:“就這麽點啊?前陣子你媽制了些,都是明前采的,你要喝或送人,就拿那些吧。”

“好。我回去看看。”這幾年人們還沒有普遍發現野茶的價值,拿到市場上也賣不了幾個錢。於是,潛小麥幹脆決定自己食用,或作禮品拿來送人。藍亦鳳、譚向陽、南春明等人喝了無不讚好,倒是給她帶來了好人緣。

楊勇放下鋤頭,從身後刀鞘中抽出鐮刀,默默彎身清理起地下的雜草藤蘿。餘光瞥見大女兒亦步亦趨跟在自己後面,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,便問:“有事嗎?”

潛小麥低著頭,吞吞吐吐地說:“爸爸,你不要和媽媽生氣了……為了別人的三言兩語,和自己人生氣不值得的……咱們家鬧得越兇,沒準兒他們躲在後面笑得越大聲呢。”

“嗯?”楊勇看著眼前的大女兒,明明長著一張稚嫩清秀的面龐,朦朧如紗的眼裏卻盛滿了重重憂慮。不由一陣心疼,連日來的瞥悶剎時去了一半,忽然意識到自己夫妻倆的冷戰已經讓孩子們恐怖不安。於是輕聲寬慰道:“好好讀書,家裏的事不用你擔心。爸爸知道該怎麽做,會考慮周全的,也早就不生氣了。為了你們三姐弟,爸爸什麽事都願意做。”

“謝謝爸爸。”潛小麥的心柔柔地揪疼了。謝謝你,爸爸。謝謝你為了我們忍辱負重,謝謝你為了我們沒有意氣用事。我保證,這種事情再不會出現,你只要稍稍再忍一下下。

第二卷 100牛嚼牡丹

周一早讀課,初二(10)班書聲朗朗,伴隨著晨風朝陽,不啻天簌。

但並不表示所有的同學都是這樣。裏側角落中,潛小麥收聽著英語廣播,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。她的這種悠閑自在惹得南薇薇很是嫉妒,抿了抿幹燥的唇,喝了口水,忍不住伸出手去騷擾同桌。

耳塞突然被拔掉,潛小麥緩緩睜開眼睛,有些睡眠不足的漫不經心。見入目的是南薇薇一臉得逞的笑意,便懶洋洋地問:“怎麽不好好早讀?要期中考了。”

南微微扁了扁嘴:“你好意思說我。我好歹讀了半節課,你早上可是一聲沒吱。”

“我昨晚沒睡好,現在不想讀。”潛小麥說得不假,昨天下午回到學校,心緒滿溢感想連翩,便去了興趣小組活動中心作畫,一直到門禁時間才回寢室。

眼見著同桌閉上眼睛,又要往耳朵裏戴耳塞,南薇薇搶先一步忙阻止了:“別急別急,我有事情要問你。”

“什麽事?”

“嘿嘿,”南薇薇笑得神秘兮兮:“我昨天閑來沒事,就呆在家裏看電視。轉到華陽地方臺看專題重播,你猜我看到了誰?”

見同桌愛理不理似乎不感興趣,只得自己一個人唱單簧:“嘖嘖嘖,沒想到你哭起來那麽楚楚可憐,梨花一枝春帶雨啊……”

聞言,潛小麥放下耳塞,趕忙撲過去捂她的嘴,眼睛瞪得老兇:“不許再說,再說我就把你的‘好事’全告訴你爸”。

懾於淫威,南薇薇只得點頭應下。但潛小麥的手剛剛放開,她就不滿地嘀咕開了:“什麽清秀婉約小女子?明明是強勢老江湖一個。完全是兩個人嘛。”

這一次潛小麥沒有再捂,反而很疑惑地湊過去問:“真的能看到哭嗎?”明明只掉了幾滴淚啊,怎麽好死不死偏偏被拍到了,這攝像機的清晰度未免太高了點吧。

“嗯。一個大特寫。”南薇薇點點頭,抖著肩膀嘿嘿直笑:“我爸也看見了。他還說,小麥以後不愁嫁不出去了,只要哭一哭,就能吸引一大片男生……”

ORZ,潛小麥悲催了。那自己流淚的窘態不是盡收彭辰眼底了?仿佛內心最隱秘的東西,被赤裸裸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讓人圍觀,潛小麥渾身發燙,感覺非常別扭。好在,自己與彭辰沒什麽深的交情,也沒多少交集。那天打的離開工藝廣場,兩人都是默不作聲。到了華陽大學,校車已經早早停在那兒,而後便是登車返回學校各自行動。迎回歸知識競賽仿佛只是一個交叉點,交叉點一過,大家就都按各自的軌道前行了。隨著期中考試的臨近,大家都很忙,聽劉飛鵬說,F3最近都在參加一個模航比賽的訓練,除了上課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。雖然是前後座,卻極少打照面,更遑論交談。這讓潛小麥深深籲了一口氣。

南薇薇還在那裏閃著純真的眼睛追問同桌:“現場真的那麽感人嗎?”

潛小麥輕描淡寫回了她一句:“第一次接受采訪,被攝像機閃到而已。”公主啊,你哪能體會,我那是相遇同類、心有戚戚。

“不是吧?又不是那種老式照相機?”南薇薇還在一旁小聲地嘀嘀咕咕。

為了及時堵住她的嘴,潛小麥迅速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精美的小紙袋,遞過去說:“喏,今年明前的野茶,孝敬你爸的。”

果然,南薇薇被轉移了註意力。拿起紙袋掂了掂重量,又湊過去聞了聞,笑嘻嘻地說:“你再不送,我就要開口討了。我爸都念叨好幾回了。自從吃了你家的茶,龍井、毛尖他都說無味了。”

潛小麥輕輕一笑,拽拽地擡了擡下巴:“那是你爸識貨。”

南薇薇不由翻了個白眼:“剛說你胖,你就喘上了。”

“說什麽呢?”後面突然竄上一個毛茸茸的腦袋,把正說著悄悄話的南、潛兩人嚇了一跳。

南薇薇拍拍驚魂未定的心,不滿地說:“劉飛鵬,你的頭發還不去理理,都以為教室竄出長毛猩猩了。”

劉飛鵬嘿嘿笑了幾下:“這不,人家想藝術一把嘛。你們說什麽呢,嘰嘰咕咕半天了?”

南薇薇輕輕晃了晃手裏的紙袋:“在說小麥家的茶。”

“真的?我吃吃看。”劉飛鵬迅雷不及掩耳,撈過南薇薇手裏的紙袋,抓起一小撮野茶,不由分說就放進嘴裏大嚼起來。

看得南、潛兩人目瞪口呆,連連感嘆:“牛嚼牡丹,牛嚼牡丹。”

果然,牛還是比較習慣吃草。撐死不出兩分鐘,劉飛鵬就皺著一張苦瓜臉,探頭向窗外噴出一嘴殘渣,惹得窗邊彭、潛兩人急忙閃躲,不約而同大喊:“惡心死了。”

劉飛鵬頻頻叫屈:“不是我的錯,是你的茶太苦了,真的太苦太苦了。”

彭辰離得近,躲不及終究被噴到了,雪白的運動衫上沾了點茶葉末兒,正低頭輕輕撣拭著。

潛小麥聽了卻嘿嘿直笑:“劉飛鵬,你很有做演員的天賦。但你可以演得更逼真。聽著,我來教你。……第一步:捧心。”

“是。”劉飛鵬立馬做出西施捧心狀。

“第二步:捶胸。”

“得令。”劉飛鵬捶胸頓足,順便調侃了一下自己:“像不像手舞足蹈的青蛙?”

“第三步:叫口號。很簡單的六個字”潛小麥掰著手指頭念道:“‘我-的-命-好-苦-啊!’”

劉飛鵬聽了微微怔住,但馬上就反應過來,繼續著他的青蛙四肢運動,還不忘加上農村婦女哭天喊地糾結的聲音:“老天爺~~我的命好苦啊~~連小麥都欺負我~~~”

滑稽的表qing動作逗得南、潛兩人捂嘴悶笑不已。旁邊的彭辰聽了,仿佛想起什麽,立馬潮紅了臉,低下頭一陣翻找,拿起礦泉水往嘴裏猛灌。

待笑夠了,南薇薇正想收回袋子。不料,彭辰卻伸過手來,兩指輕輕捏起一芽幹茶葉,放入嘴裏,輕輕嚅動著。一切動作行雲流水般舒暢,優雅得仿佛訓練過一樣。尤其是那雙白晳修長的手,在陽光的照耀下竟泛起了微微的粉紅色。看得潛小麥心裏忍不住小小嫉妒了一把。靠,老天爺果然是偏心的,有了好東西就知道一個勁兒地往公子公主身上塞,連雙漂亮的手都不漏給窮人。

半晌,彭辰微微啟唇道:“好茶。細緊重實,滋味醇厚。”

聽得劉飛鵬一臉狐疑:“難道是兩棵樹上的?”接著,也有樣學樣捏了一芽入口。嚼了半天,最後還是搖了搖頭,奇怪地說:“明明還是一樣的啊。”

看得南、潛兩人唏噓不已,果然牛牽到北京還是牛。

第二卷 101二氧化硫

101二氧化硫

“Now finishes class. Ladies and gentlemen. Good night.”

在同學們無比哀怨的眼神中,顧亞維操著他的牛津口音,心滿意足夾著教科書出了教室門。

平靜的江湖馬上掀起風浪。

“他絕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。”朱守斌伸伸懶腰哈欠連天,誇張地學著阿Q大叫:“我~想~困~覺。”

沈周卻是看著手表,站起來宣布:“現在發布精確統計結果,老顧今天無償占用每位同學32分又18秒時間。按照金田縣城人均小時收入計算,此人是個大貪官,正在肆無忌憚搜刮民脂民膏,鑒定完畢。良民們要小心嘍!”……

教室裏轟笑成一片。同學們一邊抱怨,一邊“呯呯叭叭”整理桌面,然後逃也似地離開教室。隨著期中考試的臨近,連日來覆習已經到了白熱化地步。一番自測試卷的連續轟炸後,老師們紛紛出現搶奪自習課現象。顧亞維乘著自己的班主任優勢,率先占領二、四晚自習,還頻頻使出他的拿手好戲——拖課。恨得一幹江湖人士七竊生煙。

潛小麥正慢慢騰騰收拾著課本和試卷。這時,有人在門口朝裏大叫一聲:“潛小麥,有人找。”

“哦。”探頭一看,正是倚著欄桿的孫紅梅。忙奔過去,問:“怎麽過來了?”兩人寢室挨得近,一向都是在寢室接頭。

孫紅梅低著頭,輕輕用腳劃撥著地面,說:“我過來向你借幾張化學試卷。你們班老師真好,都下課了還講這麽久。”

嘎嘎,你沒聽見裏面民怨沸騰嗎。問:“哪幾張?”

“喏。”孫紅梅遞出一疊折起的試卷,示意潛小麥自己看。

昏暗的樓道燈光下,潛小麥這才發現孫紅梅的臉色過於蒼白。接過來打開一看,頓時倒吸一口涼氣。萬裏江山,一片紅……叉……。

雖說初二(1)班那位化學老師素來心狠手辣,以打擊民心揚名一中,聽說批改試卷作業從來只打叉不打勾。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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